民進黨的改革，從檢討公投結果開始（上）

2018年九合一大選綁公投，民進黨與投靠它的改革力量結合而成的變形金剛宣告解體！大選結果顯示民進黨的多數支持其實十分脆弱。門檻降低後蓬勃的公投提案，固然象徵著民主實踐更上層樓，然而十項提案此起彼落的結果，凸顯出標榜進步價值的改革陣營內，各個倡議群體彼此之間理念的矛盾衝突。而民進黨除了重新審視自身的社會基礎外，也該當思考未來如何擴大認同。

旁觀者清：公投結果與先進社會潮流大相逕庭

投票日的隔周，歐洲某國會訪問團拜會立法院，該國聯邦議員拋出了兩項提問：

一、民、國兩大黨之外，台灣國會存有多少其他進步價值政黨的空間？

二、公投結果與民進黨追隨的先進民主國家社會潮流大相逕庭，政府如何看待因應？

話說旁觀者清，西方政壇人士如何看待台灣政局的走向？我們得先從民進黨的崛起，與支持者的轉變進行探査。

綠營支持者原貌：衝撞體制的受壓迫者

過去國民黨威權統治時期，許多利益被剝奪者、價值被貶抑者，不論是農民、知識份子，或是工運、婦運、環團等，試圖衝撞體制，借助於高舉「反對外來政權」的政治異議人士，從黨外時期到組成民主進步黨，共同對抗強大威權的執政黨。過程中，國民黨雖幾度分裂，產生如新國民黨連線（新黨）、集思會（台聯黨）、親民黨等，但仍是一黨獨大，因此「國民黨不倒，台灣不會好」的口號也應運而生。

2000年我國第一次政黨輪替，民進黨執政的8年，雖曾為第一大黨，但在國會席次從未過半，顯見國民黨的支持群眾仍居多數；2008年第二次政黨輪替，馬英九重返執政，反對國民黨的力量再度集結；2014年太陽花學運、洪仲丘事件，年輕世代透過網路直播、即時發布訊息號召動員，讓反對國民黨的力量達到巔峰，也促成民進黨在2016年總統及立委選舉大獲全勝，拿下近2/3立委席次，完全執政，宣告本土派反國民黨任務結束。

年輕世代反權威、富同情具同理心但非天然獨

本土派人士或許以為太陽花學運世代都是台獨、天然獨，事實上，年輕世代雖揮舞著「反對」大旗，但是他們生長的環境、面臨的困境，與戰後嬰兒潮世代年輕時期發起的社會運動截然不同。

戰後嬰兒潮世代發動社運時，台灣正處於經濟起飛階段，他們其中的部分菁英受到政治迫害，因而以「反對外來政權」方式支持「本土政黨」。但現今年輕世代出生前早已解嚴，政治迫害是紀錄片或歷史課本才有的事。他們固然嫌惡國民黨的陳腐老舊，也未必信服民進黨的政治掛帥；他們拒絕被迫簽訂服貿協議，所抗拒的是經濟前途可能被犧牲，並非仇恨共產黨或是反對中國。他們只是單純「厭惡被宰制」，富有同理心和正義感，反抗所有威權的象徵，站在被剝奪、弱勢者陣線。因此，他們關心農地被強徵、西藥房被拆除、反對撲殺流浪犬、同情被社會歧視的同志等議題，揮舞「自己國家自己救」、「今天拆大埔、明天拆政府」的大旗，誓言維護天際的彩虹！

公投案凸顯矛盾與價值多樣民主過程在於接地氣

童話故事裡，公主（民進黨）與王子（進步公民社群）排除萬難後結為連理，接下來要共同經營幸福的美好未來。民進黨在集結反國民黨大軍過程中，無從區別個別群體彼此間的價值差異，就好比每個人對幸福快樂的定義都不同。直至民進黨再度當家、而且握有絕對多數優勢，勢必面對兌現承諾的要求，這些矛盾便開始出現–為了某一方的價值，損及另一方的利益，例如：要履行年輕世代追求的同婚平等，就會觸撞傳統世代信守的家庭價值；為了老者的長照服務從菸捐籌措財源，卻對勞苦基層大眾的嗜好形同剝削；為了維護全民健康立法降低PM2.5，卻苦了車主要汰換營生的老車來吸納外部成本。

公投案凸顯了這些矛盾，也顯現過去支持民進黨的群眾彼此多麼不一樣。民進黨即便明白這樣的社會矛盾，但卻無法改變，因為民進黨大量任用昔日主導進步價值的知識菁英，這些學者專家未必經歷民主選舉洗禮，直接將其於先進國家習得的案例嫁接在台灣社會。因此，執政團隊迫不及待打造的國家藍圖，往往未接地氣而引發民怨。

民主的過程在於展現人民意志，此謂接地氣，就好比良醫未必會因自身醫技高超，而堅持最有效的治療方法，反而會在取得病人信賴，並與家屬商討後，採取病人可承受的方式進行治療。改革就是一個社會集體治療的過程，當身體有多處病痛時，執政者該先醫治哪裡呢？這是民進黨當前遇到的難題。

（示意圖製作－放言視覺設計部  鄭羽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