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刊登》「55歲創辦世界上最有價值的公司！」華爾街日報專訪張忠謀談台積電成功大秘訣

 

長期以來被台灣人稱做「護國神山」的台積電，多年來在全球半導體產業扮演重要地位，不過半導體業競爭者眾，台積電何以脫穎而出？對此，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日前接受美媒《華爾街日報》專訪時表示，台灣在半導體供應鏈的優勢就是良率高，至於從世界上最重要的企業退休一事，張忠謀則豁達地坦言稱，「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以下為《華爾街日報》專訪張忠謀全文（粗字小標為放言編輯部所加）】

 

據《華爾街日報》報導，蓋茲19歲創業，賈伯斯是21歲，貝佐斯和黃仁勳則在30歲，他們打造全球目前最有價值的四大科技公司，微軟、蘋果、亞馬遜及輝達。但當前最可貴的公司，卻是張忠謀55歲才創立的。他在中年再造自己的職涯，並顛覆了整個半導體業。

 

目前世界上最有價值的公司台積電，是張忠謀在55歲時創立的，從來沒有人像張一樣在年紀這麼大的時候創建如此有價值的企業，這件事實也證明，年長的企業家比年輕的創辦人更常見，也更具生產力，也沒有人比張忠謀更能體現中年創業的好處。

 

張在美國工作了三十年，隨後在政治、經濟學家李國鼎支持下，創立台積電。台積電創新的商業模式改變了整個產業，由於張在2013年首創營業秘密註冊制度(PIP)，致使研發成果不會遭外洩，因此不僅維護了客戶忠誠度，也保障了企業生存命脈與競爭力來源，並使台積電在全球經濟體當中變得不可或缺，現在它是美國人最依賴、但所知甚少的企業。

 

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在過去70年塑造了晶片業務，至今仍發揮著重要影響力。《晶片戰爭》一書作者米勒（Chris Miller）表示，幾乎沒有人比他（張忠謀）更具影響力。

 

華爾街日報記者最近透過視訊訪問張忠謀，試圖了解其他人可以從張的創業經歷中學到什麼，以及為什麼嘗試新事物永遠不會太晚等議題。報導中還描繪張忠謀受訪時的從容，稱現年92歲的他在長達90分鐘的採訪中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坐在辦公桌前，喝著一杯健怡可樂。

 

報導指出，年齡是張忠謀的資產之一，因為只有具備張的經驗和大量具專業知識的人才，有可能執行他對於台積電的計劃。對此，張忠謀也謙虛的說，「我不可能更早做到這一點，我也認為沒有人能更早做到這一點，因為我是第一個」。

 

美國攻博失利，轉而回台創業換跑道

 

與外界所見不同，在張忠謀少年、孩童時期，其實曾夢想當一名小說家甚至記者，因此選擇在1949年赴美就讀哈佛大學英文系，但在讀了一年文科後，張發現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一份有「錢」景、未來的好工作，因此在大一下學期至大二上學期的暑假期間，張轉學到了麻省理工學院攻讀機械工程學系，並順利拿到大學文憑及碩士入學資格，要不是沒有通過資格考試，否則他必然會繼續攻讀博士學位直至文憑到手。

 

報導提及，在攻讀博班機會告吹後，20世紀60年代末，張忠謀開始管理德儀（TI）的積體電路部門，不久之後，便掌管整個半導體集團。雖然之後因與德儀「道不同不相為謀」而「分手」，但此後張也立刻就被通用聘為總裁，並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甚至坦言自己與別人「完全格格不入」，一年後，張離開了通用器材。

 

離開通用時，張忠謀已經54歲，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如果台灣沒有邀請他，他很可能就會接受創投的offer。張也說，如果沒有經濟保障，他就不會冒險遷往台灣，並坦言自己從不追求巨大的財富，只是追求「財務安全」，當然，所謂的財務安全，也高達每年20萬美金，張忠謀並強調「是稅後」。

 

1982年李國鼎邀請張忠謀來台，並給予聘書，但當時因張忠謀還有股票選擇權尚未執行而不得不作罷。3年後，當李國鼎再次打電話時，張忠謀行使了幾百萬美元的股票選擇權，並購買了免稅的市政債券，這些債券足以讓他在經濟上有保障。

 

張忠謀形容，搬遷到台灣有如命運的邂逅，並坦言自己一開始其實根本不確定台灣是否會給他機會建立一家卓越的半導體公司，但由於他始終堅信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對他來說也是唯一的可能性，因此促成了他到台灣的決定，徹底改寫命運。

 

張忠謀對半導體的了解比地球上任何人都多，當然也比台灣任何人都多。張剛到工研院上班時，就被李國鼎叫到辦公室，並得到了第二份工作。張忠謀稱，「他（李國鼎）覺得我應該在台灣創辦一家半導體公司，於是台積電就誕生了」。

 

對於台積電的商業模式應該是什麼，張忠謀表示，其實自己首先思考的是台積電「不可能」是什麼。張說，「當時我立即決定，台積電不可能是我想在德儀或通用建立的那種大公司」。張認為，台灣在晶片供應鏈上正好擁有一項優勢，以近十年的數據觀察，張對台灣的良率感到驚訝。他說，台灣的數字幾乎是美國的兩倍。

 

老兵老，老兵還是比較好

 

張忠謀知道，在設計、銷售晶片方面，他當時的新創公司並沒有資源與矽谷競爭。但張相信，台積電有一個潛在的競爭優勢：製造晶片，而且「只」製造晶片。張忠謀強調，台積電不只是一個公司，更是一項創新的商業模式，對於這類創新，張認為，「年紀較大的人，可能比年輕人更有能力」。

 

半導體企業家戈登・坎貝爾(Gordon Campbell)在張忠謀準備離開通用儀器公司的那一年期間拜訪了他，並在張的腦海中種下了「專做」芯片代工廠的種子。由於坎貝爾熟悉運作晶圓廠的痛苦，因此他認為新創公司最應該做的，就是設計晶片並將製造外包。

 

「人們根深蒂固地認為，一家成功的半導體公司的秘訣在於晶圓廠。」坎貝爾告訴記者，「仔細想想，向無晶圓廠半導體模式的轉變其實是非常明顯的。但這與普羅大眾的想法背道而馳，以至於很多人都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因此在1984年底，當坎貝爾與張交談時，他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很快，張在坎貝爾的影響下，也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並認為每家無晶圓廠公司都需要一家代工廠，順勢促成了台積電朝向晶圓代工龍頭方向邁進。

 

張忠謀指出，台積電的理念也是其職業生涯形成的個人哲學的結果，那就是以客戶為中心，這個理念至今仍是代工業務的基石，台積電成功的關鍵也始終都是幫助客戶成功。

 

如今，台積電的數百家客戶包括蘋果和輝達，台積電為蘋果生產 iPhone、iPad 和Mac電腦中的晶片，蘋果生產的晶片佔台積電淨收入的4分之1。

 

對晶片的渴求使台積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價值。過去五年裡，台積電的市值幾乎翻了兩倍，張持有的台積電約0.5%的股份目前價值約35億美元。對此，張忠謀表示，「當我來到台灣時，我並沒有追逐金錢」，「事實上，我在自己創辦的公司中所持股份很少。我變得富有，是因為一小部分股票乘以一個大數字就是財富」。

 

被問及搬到台灣後如何看待成功？張忠謀說，「在我看來，1985年最大的成功就是建立了一家優秀的公司，至於其他部分則是做一些我喜歡做和想做的事情」，並謙遜地說，「我碰巧實現了我想要的成功」。

 

對於從世界上最重要的企業退休一事，張忠謀引用美國將軍麥克阿瑟的名言，豁達地說，「我是一名老兵，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張忠謀是個工作狂，度蜜月時還在打電話推銷產品，對那些不像他一樣充滿幹勁的人毫無耐心。如今，有關台積電投資400億美元在亞利桑那州建廠，因延誤和勞動力短缺而延宕，張忠謀坦言，台積電在美國的一些年輕員工對工作的態度令他難以理解。並表示，這些美國年輕人談論生活與工作平衡本身就有點本末倒置，因為「當我在他們這個年紀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這個詞--工作與生活平衡，因為沒有工作，就沒有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