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足先登】科學主張與言論自由

世界衛生組織在2019年曾將「對接種疫苗感到猶豫」列為全球十大衞生威脅之一。2019年，因為許多人相信麻疹疫苖會造成自閉症而不願讓小孩施打疫苖，美國出現1282宗麻疹個案，是自1992年以來疫情最嚴重的一年。愛爾蘭、義大利、德國也因為拒絕施疫苖的人眾多都有不同程度的大流行。 

我們現在已經知道，所謂麻疹疫苖會引發自閉症的錯誤信念是來自英國醫師魏克菲爾德（Andrew Wakefield）在1998年在《刺胳針》發表的一篇五頁論文，他指出腮腺炎、麻疹及德國麻疹混合疫苗（MMR）可能誘發一種「退化性自閉症（regressive autism）。這篇論文後來已被證明為「精心設計的騙局」，魏克菲爾德也被英國政府吊銷醫師執照。但謠言一旦深入人心就很難除，特別是在網路時代，只要你相信某件事，總會在網路上找到同溫層支持的你的論據。賓州大學在2019年追蹤調查2500名不願接種疫苖者（不只是麻疹疫苖），發現至今仍有18％受訪者認為疫苗會引發自閉症；15％受訪者認為疫苗有毒。 

科學不是永遠不變的 

被認為會造成自閉症的不只有疫苖。歐美有不少人認為基改作物會造成自閉症，但由於缺乏科學證據，後來又轉而主張是施用於基改作物的除草劑中的草甘磷（Glyphosate）會造成自閉症。美國有人認為產婦服用安胎藥特布他林（Terbutaline）會導致自閉症，而由於特布他林類似瘦肉精，於是蘇偉碩醫師等人就認為也屬於瘦肉精的萊克多巴胺也會導致自閉症。 

科學當然不是永遠不變的。例如現在有越來越多證據指出烤肉、鹹魚乾中的亞硝胺會致癌，但五十年前根本不會有人相信，所以每個人都有權利去質疑一些現在被公認安全的食品。但重點在於，當個人僅憑自己相信就去呼籲抵制或推銷某種食品時，是純屬於言論自由的範圍，還是必須被懲罰的「散播有關食品或藥物安全之謠言或不實訊息」？譬如，有人相信牛奶中的酪蛋白是危險致癌物並發起運動抵制，造成牛奶廠商和酪農的損失，甚至造成兒童發育不良，這純屬言論自由嗎？當有人堅持不讓自己的小孩打麻疹疫苖，結果不但讓自己的小孩感染，還感染到學校其他學童，這種行為可以被容忍嗎？當川普宣稱每天吃奎寧可以預防新冠肺炎所以戴口罩是多餘，這是他個人的言論和選擇自由，還是已經觸及法律的界線？  

每個人都有主張自己的科學的自由？ 

在2012年之前，國際上和我國並沒有制定肉類含萊克多巴胺的殘留量標準，國民黨和民進黨、馬英九和蔡英文全都反對過。但當國、民兩黨都接受聯合國CODEX的標準開放美牛進口後，萊克多巴胺的使用就和食藥署規定每年必檢的48種動物用藥沒什麼不同。這時再指控食用含有萊克多巴胺的肉品會導致自閉症或比搖丸毒250倍，就等於在指控當初開放美牛進口的官員、美牛進口商和牛排館都有程度不一的刑事和民事上的責任。而提出指控的人在法律上就要負很重的舉證責任。 

蘇偉碩醫師是個很堅持的理想主義者，我們也不該以藍綠的眼光去看待他的堅持。但既然以醫師（他是精神科醫師）身份發言，那就要拿出比當初那位主張麻疹疫苖會導致自閉症的魏克菲爾德醫生更強的證據，最好是能拿去推翻CODEX的結論。魏克菲爾德的論文至少還發表在國際權威的《刺胳針》期刊，蘇偉碩醫師不能用一本盡是「疑似」、「可能」、「合理懷疑」的小冊子交代。 

在歷史上，科學的最大敵人是宗教。時至今日，科學的最大敵人變成了「每個人都有主張自己的科學的自由」這種信仰。這種信仰讓美國的疫情糟糕至此，這種信仰也讓美豬、美牛這種單純的食安問題變成藍綠鬥爭的問題。衛福部告蘇偉碩這個案子案例會如何判決也許正可以做個試金石。

（圖片來源：民進黨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