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動問題引張惠妹與五月天出走？看台北小巨蛋與台灣流行音樂界16年的愛恨情仇

張惠妹2015年4月在台北小巨蛋展開《烏托邦世界巡城演唱會》，這套演出從投入的成本到舞台視覺特效都有創舉，連開10場更是創下小巨蛋演唱會連開場次新紀錄，每晚阿妹精彩的演出於媒體和社群上創造極高聲量，是當時音樂界一大盛事。美中不足的是，演出被小巨蛋周遭居民投訴，家中因小巨蛋震動而備受困擾，尤其唱到招牌歌〈三天三夜〉時特別嚴重。一番紛擾的抗爭後，小巨蛋有了所謂「張惠妹條款」：凡場內震動超過63分貝，一首歌開罰新台幣10萬元，沒改善最嚴重將斷電或開燈中斷演出。「發現」小巨蛋震動問題的張惠妹此後成了黑名單，小巨蛋對面的中華里里長游吉興數度放話，若小巨蛋通過阿妹的申請，就要號召居民「蛋洗小巨蛋」，這讓張惠妹連著2年在第一關檔期審查階段就吃了閉門羹，後來的《烏托邦2.0慶典世界巡迴演唱會》台灣場只能移師高雄巨蛋舉辦。

2022年，張惠妹的團隊做足充分準備，在申請書中詳細列出硬體設備防震規劃、宣導觀眾禁止跳動等具體措施，終於讓阿妹暌違7年再度回歸台北小巨蛋舉行《ASMeiR演唱會》。即使演出振動值58db距離場館規定還有一段距離，仍在周遭住宅引起共振，游吉興里長和妻子甚至到北市府下跪陳情抗議，這讓市長柯文哲表示「小巨蛋真的不適合辦比較嗨的演唱會」，此話一出，樂迷們忍不住擔心，身為指標場館的台北小巨蛋如果不能再辦演唱會，台灣的音樂場景是否也將受到影響而有所改變？

大型演出場館帶動音樂產業發展

與其說台北小巨蛋對流行音樂圈很重要，不如說一個可以滿足現場演出各種需求的大型場館，對音樂產業的發展扮演著關鍵角色。「聽音樂」本身就是一種需要實際「體驗」的活動，參與現場演出，與表演者及眾多音樂同好一起隨著音樂情緒或快樂或悲傷，更是流行音樂從產業成型以來就存在的重要組成。隨著2000年後全球唱片銷量因為網路科技發展及盜版MP3興起深受打擊，產業型態發生劇烈變化，至2010年代，將音樂產業帶動從谷底重新爬升上來的，正是現場演出環節的盛行以及音樂串流平台的創立，現場演出更取代音樂專輯銷售，成為產業中最重要的收入來源，甚至有業內人士表示，現在歌手發專輯，其實只是為了有名目可以展開新一輪的巡迴演出來帶進大量的收入。

音樂人在全世界一個個知名場館的巡迴演出中，締造精彩的表現和驚人的紀錄，與樂迷們共織出難忘的回憶，許多片段成為音樂史上經典場景。紐約麥迪遜廣場花園（Madison Square Garden）或是倫敦O2體育館（The O2 Arena），在樂迷心目中都有著猶如聖殿般的指標地位，其程度絲毫不輸給球迷心中的美國職棒波士頓紅襪隊芬威球場，或是西班牙足球豪門皇家馬德里俱樂部的伯納烏球場。在華人社會，香港紅磡體育館曾有類似的地位。1980至90年代，香港娛樂產業發展為華人世界之首，紅磡體育館於1983年啟用後，迅速成為香港流行音樂最具代表性的演出場地，在「紅館」舉行個人專場演唱會被視為歌手演藝事業里程碑，不僅譚詠麟、梅豔芳、張國榮等巨星，屢屢以創下連演數十場的新紀錄攻佔港、台媒體版面，就連國際巨星如David Bowie、Paul Young全球巡演的少數亞洲場次裡也都會納入紅磡體育館。

缺乏大型場館讓台灣現場演出生態停滯多年

台灣曾經有一個中華體育館，這個位於南京東路、現在台北小巨蛋斜對面的場館於1963年建成，建築面積1千坪，內部以圓形環繞，完全沒有柱子遮蔽視野，看台座位分為四大區共27排，可容納約1萬2千人。身為當時台灣最大室內場館，不僅有體育競賽，連國慶晚會、中國小姐選拔、金馬獎頒獎典禮等都舉辦過；台灣史上第一場跨年演唱會—滾石唱片《快樂天堂》、第一組來台舉辦專場的西洋樂團Air Supply的演唱會，以及羅大佑人生的第一場個人演唱會，都發生在中華體育館。可惜1988年因為鴻源投資機構舉辦大會施放沖天炮引發火災而燒毀，此後台北有一大段時間沒有可舉辦室內大型演唱會的場地，讓台灣現場演出生態停滯多年，直到17年後才有台北小巨蛋誕生。

或許有人認為，沒有小巨蛋的期間，台北還是有國父紀念館、TICC台北國際會議中心，高雄有至德堂，台中有中興堂，還有全台灣大大小小的Live House可以舉行演出，為什麼會讓現場演出生態停滯？一套演唱會牽涉到的不只是能為音樂公司帶來票房收入，更重要的是能讓歌手、樂手、製作團隊都受到實質的訓練；對他們來說，在1千人以內的Live House，或是在可容納2千人的國父紀念館、3千多人的TICC辦演唱會，策劃節目的思維、設備器材的等級、歌手掌控現場需要的能力都是不一樣的，沒有萬人等級的場館，就難有策劃大型演出的機會，就像打職棒，總不能一直以待在小聯盟而自滿，必須不斷挑戰往上升級進入大聯盟。一個優質的大型場館也能吸引國外知名音樂人來台演出，對拓展本地製作團隊的視野，提升整個音樂產業都有所助益。

台北小巨蛋於2005年落成啟用，憑藉著能容納超過萬人的室內場地且交通方便等條件，立刻成為舉辦演唱會的首選。當時台灣音樂產業已是全球華人社會的領先佼佼者，以往都是被邀請去其他地方演出的大咖歌手們，終於有機會在家鄉台灣舉辦大型演唱會，莫不躍躍欲試插旗小巨蛋，這時可說是音樂圈與小巨蛋之間「魚幫水、水幫魚」的蜜月期。為了締造紀錄以及完成對自己的挑戰，每套演出都是製作團隊絞盡腦汁的成果展現，台灣歌手的世界巡演，多以台北小巨蛋作為啟動第一場及最終安可場，在家鄉的演出往往會出現一些彩蛋或是特別真情流露，這讓海外歌迷願意大費周章地特地跑來台灣看演出，歌手登上小巨蛋舞台的新聞頻頻出現，把台北小巨蛋拱上流行音樂演出指標場館的地位，華語歌手都把登上小巨蛋舞台當作職業生涯一大目標。

音樂圈著迷追逐小巨蛋，小巨蛋卻不容易親近。登上小巨蛋，票房能力當然是第一考量，就算足夠吸引萬人購票入場，還得通過檔期申請的關卡。小巨蛋每年3月開放次年1月至6月檔期的申請；9月開放次年7月至12月檔期的申請，以目前大型演出的規模，除了演出那幾天，前後需要至少4天的裝台、總彩、拆台，加上小巨蛋每年有保留超過50天的公益活動時段，僧多粥少情形下，還要通過審查委員種種衡量的考核，能順利拿到檔期真的需要一番運氣。像萬芳、陶晶瑩在過去這一年好不容易申請到檔期，卻又因為疫情考量必須延期，這一延就是要一年後才能重新舉辦，就是因為檔期難取得；2016年因為防震問題必須提出「活動因應計畫」之後，申請門檻就更高了。

〈三天三夜〉並非一開始就是小巨蛋「敏感詞」

2007年12月張惠妹《Star世界巡迴演唱會》是她首度在台北小巨蛋舉辦專場演出，一連三天，安可曲演唱〈三天三夜〉，全場嗨翻！2010年3月《阿密特首次世界巡迴演唱會》在小巨蛋唱了2場，安可曲照例為〈三天三夜〉，歌迷跳完才依依不捨離場。2012年3月《Ameizing世界巡迴演唱會》創下小巨蛋連唱8場新紀錄，安可曲〈三天三夜〉唱了8天平安無事。2014年3月，通過小巨蛋地底的台北捷運松山線全線完工通車，一年後的《烏托邦世界巡城演唱會》首度引發住家震動，此後，包括五月天、蔡依林、周杰倫等歌曲較容易引發觀眾跳動的歌手，進小巨蛋開唱都得戰戰兢兢的一再叮嚀樂迷們不要太嗨。

其實，像是五月天上一次在台北小巨蛋開唱已經是2016年的事，之後幾次巡演多半在桃園國際棒球場、台中洲際棒球場、高雄世運主場館舉行，雖然說是因應不同演出內容的安排，其中多少也有考量到台北小巨蛋的防震問題，畢竟都唱到〈離開地球表面〉了，怎麼能讓歌迷的腳還停在地上呢！這次阿妹的小巨蛋演出風波，也讓網友在PTT上發出疑問，「比較納悶的是，阿妹已經七年沒在小巨蛋開唱，這段期間，既然知道演唱會造成震動問題，市府到底有做了哪些改善，應該才是大家想知道的吧」。以張惠妹的魅力，不在台北開唱，仍能帶動歌迷追隨她去到其他地方，但是有「流行音樂指標場館」之稱的台北小巨蛋，後續如何讓周遭居民安居、音樂產業亦不用提心吊膽的舉辦演出，才是最需要面對的課題！

（圖片來源：張惠妹臉書、相信音樂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