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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散步】永遠當題的成長小說們:讀鄧九雲的《女二》

2024.03.14
14:09pm
/ 李拓梓

小說家常常要想像世界,如果沒有足夠的生命經驗和社會交往,寫出來的小說難免落入俗套,或者略顯呆板⋯⋯

 

作為一位中年直男,很難想像自己會對女性成長小說有興趣。因此鄧九雲的《女二》被放上書店新書展示橫架時,我並沒有特別注意。後來幾度因為書友聊起都推薦好看,又勇奪「台北文學獎年金大獎」,心想既然好評如潮,遂拿來一讀,結果一讀就停不下來。

 



她們演戲,她們書寫⋯⋯

 

有關於女演員的作品,幾年前我自己鬧過一個笑話。非常欣賞的女演員連俞涵出了書,書名便是《女演員》,我心想連俞涵文字一向清楚明瞭,若有本散文談談自己的演員生涯所見,應該是很精彩;於是仿若腦粉,沒看書介就直接在網路上下單,幾天後收到書本翻開,才知新書是一本詩集,並沒有要跟你談什麼女演員的職涯。

 


鄧九雲的《女二》不是詩集而是小說,她倒是真的在故事裡談了不少女演員職涯。主角黃澄是家中老二,意外出道後和經紀公司簽了長約,開始在演藝圈走跳。她遇到形形色色的行內人,有把演員當作後宮的導演、有患有憂鬱症自殺的導演、有伶俐能幹的經紀人、還有簡直宮鬥的圈內同僚百態,這些一切切,都讓女演員的職涯充滿冒險與刺激。但女演員終歸也有自己的生活,與姊姊的競爭、若有似無的男友,想自我成長於是出國進修,生中不斷扣問自己演員究竟是什麼?這些情節,組成了敘事的結構。

 


說《女二》是「成長小說」並不過分,鄧九雲把女演員的二十歲到四十歲細細描述,怎麼出道、怎麼競爭、如何瓶頸、怎麼應對,生活中的一切又如何讓女演員變成現在的樣子。正如她自己受訪所說,一開始只是等戲打發時間寫,但如果不是四十歲經歷許多的現在才寫,似乎也寫不出這樣的爐火純青。

 


小說家常常要想像世界,如果沒有足夠的生命經驗和社會交往,寫出來的小說難免落入俗套,或者略顯呆板。但鄧九雲的《女二》完全沒有這種問題,情節交織著往前推進,讀者跟隨著黃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的掙扎來到最後,方知生活總是如此艱難。我們被迫要在有限又經常矛盾的選項當中做出選擇,而且一但決定,往往永遠不能回頭。

 


女生的生命經驗和男生還是有些差別,最經典的男性「成長小說」莫過於夏目漱石的《三四郎》。漱石也是四十一歲時才寫下這本小說,講了來自九州鄉下的男兒如何因為到東京念大學,認識了花花大都市形形色色的人們。他懷抱著天真的理想來到都市,一開始就被投懷送抱的少婦嘲笑無膽,後來又經歷了生活上、學習時和愛情上的種種迷茫,就像迷途的羊隻,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

 

 

成長總是伴隨著幻滅

 


不過漱石筆下的男子畢竟是充滿志向的明治少年,即使經歷了各種生命的傷痕,最重要的還是可以勇往直進,這也是當時的時代精神。相比之下,鄧九雲的《女二》就顯得纖細柔軟,黃澄也一樣在前進,但她並非勇往直前,偶而退縮、有時轉圜,沒有那麼陽光,卻也不是永遠陰翳。時代走了一百多年,年輕人遇到的問題可能差不多,但不同的時空背景,讓他們有了不一樣的解方,這應該也是一種人類文明的進步。

 


鄧九雲紀錄了二十年來的種種,也讓我想到去年看過的另一本精彩小說《安然與實恩》,作者葉揚用了更清楚的時間序列,將小說的時間切割成塊狀,一樣紀錄了二十年以上的感情羈絆。葉揚筆下的時代描述較鄧九雲清晰,為愛情故事建立了一種明快的節奏,讀來很有幾年前風靡一時的電影原著小說《真愛挑日子》的感覺。鄧九雲走得不是這種明快風格,正如劇場,她的時間序列緩慢、對時代的描寫也更加含蓄。她沒有像葉楊一樣點出當代的大事件,但她把場景融入到劇情中,比如黃澄到中國發展的時間點,其實也正是台灣影視面向中國的那幾年,這種不動聲色的描寫,也是一種時代書寫的功力。

 

總之《女二》當然是一部好看的成長小說,無論在細節描述、人物書寫、情節安排、時間序列的寫作上,都非常出色,很難想像這是作者第一本長篇作品。我之所以拿來跟《三四郎》聯想,是因為我想特別點出時代的落差,和故事情節裡面隱藏的性別差異。《女二》講的是女生的成長故事,《三四郎》談的是男生的生命經驗,自然也有些敘事方法的差異。兩本書都被認為是為成長小說,剛好可以觀察一百年來困擾年輕人成長的事其實差不多,但是因為時代變了、環境變了,解決問題的方法自然也變了。成長總是伴隨著幻滅,但是幻滅之後也有機會帶來更好的我們,這也許就是成長小說之所以風靡百年不墜的原因吧。

 

 

圖片來源:臺北文學獎臉書、博客來網站;示意圖製作:放言視覺設計部 林巧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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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拓梓
資深政治幕僚,業餘專欄作家,目前努力耕耘藝術文化領域。喜歡歷史,也喜歡旅行與讀書,相信歷史可以告訴人們過去的事,也能夠指引人們知道現在所在的位置。著有「改變時代的日本人」、「改變日本歷史的總理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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