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焰飛芒】人格分裂的悲劇

 

你敢在現實世界當眾念出你的網路留言嗎？

 

台北市議員苗博雅日前在質詢時要求交通局林姓科長念出他在PTT的留言，市長柯文哲惱羞成怒，指苗博雅訕笑羞辱公務員、踐踏國家文官的尊嚴，柯文哲並發動行政資源和民眾黨宣傳機器，全面圍剿苗博雅。

 

網路的匿名性釋放人性黑暗面

 

苗博雅要求林姓科長朗讀的，不過是他在上班時間所發涉嫌違反《公務員中立法》的留言，如果有羞辱到林姓科長，那是因為他公私不分、自取其辱。同台備詢的另一名北市府公務員：網名「LovError（愛錯）」的北市會展基金會林姓員工，並未被市議員要求念出他上班時間在PTT的留言。他的留言有許多不堪的內容，如果在市議會念出來，必定冒犯到廣大民眾。

 

林姓員工一人擁有「LovError」、「going70」、「going90」三個帳號，在上班時間常態性大量發文，分明是進行網路輿論風向操作。查LovError近三個月推文，他曾經點名辱罵綠營政治人物「母豬」、「賤人」、「垃圾」、「幹你的塔綠斑」。他得到長官縱容或是指示，能夠在上班時間掛在PTT，這點小小的權力造成他的傲慢。5月18日星期三下午（上班時間），LovError主動跳出來承認他是網友所指「上班可以一直滑PTT，當一個薪水小偷」，在推文向網友宣稱「工作就是在網路監視你們」。

 

LovError被PTT創辦人杜奕瑾（網友稱「創世神」）點名是網軍後，5月30日上班時間在PTT留言說：「我等等發文說，我昨天去肛創世神到他失禁，這樣會被涉違法用300W（按：罰300萬）嗎？」最後並嗆聲：「呵呵 我等著看他們肉搜出什麼」。

 

LovError身分被肉搜曝光後，台北市政府人評會以「上班時間常態性從事私務、造成外界誤解會展基金會是網軍基地、謊稱會展基金未給薪水」，決議記過兩次、考績丙等、無年終獎金。LovError一改先前的囂張態度，託人在PTT發聲明道歉並求饒：「我剛才上網才知道我的懲處結果。很痛很痛，但這就是我做錯事的結果，也請放過我，我真的只是鄉民。我犯錯了接受懲罰，請各位大神高抬貴手。」

 

列席台北市議會財政建設委員會備詢時，LovError以口罩包覆了大半個臉，低頭閉眼，不敢直視鏡頭。面對議員質詢他在網路帶風向，他猛點頭又猛搖頭，兩度甩飛了眼鏡。

 

LovError的現實人格和網路人格呈現嚴重分裂。網路的匿名性、網路言論的自由度，令使用者陷入「網路言論不受法律約束」的錯覺，任意謾罵、造謠，釋放了人性的黑暗面。

 

網路人格與現實人格

 

上個月才有一名PTT網友hamel因造謠被肉搜，他的真實身分竟是衛福部雙和醫院麻醉科李姓主治醫師。他誣指「中央徵用台北快篩送至疫情不嚴重的高雄」，並稱這輛運送快篩試劑的貨車後來翻車。他被雙和醫院記大過處分，並在醫院教學大樓現身致歉。查hamel以往在PTT留言，充滿了各種歧視和仇恨，相當駭人。

 

評論「CNN報導：美國記者在烏克蘭遭俄軍殺害」新聞，hamel說：「爽，美國人死好。」評論移工染疫新聞，hamel留言：「為何不殺光低端外勞，害死本省人」、「移工直接埋掉就好啊」。評論「本土確診者增加83人」，他說：「支持殺光這83個。」在現實生活以救人為職志的醫師，在網上對他人的不幸如此冷血，對生命的態度如此輕賤，令人不寒而慄。萬一李醫師對病患進行治療時，他的網路人格hamel跑出來怎麼辦？

 

電子布告欄系統的匿名性有其作用，網友可以分享個人私密經驗而不受公審，可以批評人與事而不必擔憂受到報復。在PTT用髒話罵人、發表仇恨言論，或許有紓壓的效果，卻滋養著人性中的黑暗面，最終被黑暗面所吞噬。否定禮貌、否定教養、否定他人的尊嚴，以變態為常態，這些暗室中的言論一旦見光，勢將造成當事人社會性死亡。

 

有的政治人物把活躍於PTT的網路人格帶到現實世界，處處引戰，出口酸言酸語，貶低了自己的格調。民眾黨立委高虹安在網路直播唱了一首《塔綠班之歌》，歌詞中「塔綠班」和「綠畜」都是發源自PTT的網路語言，這些侮辱性的字眼，使得她的人設崩壞。此後，她的社會形象伴隨著《塔綠班之歌》，是一次慘痛教訓。

 

相較於PTT，臉書造謠帶風向、謾罵的情況就少得多，因為臉書要求每個帳號背後是可查證的人，隱匿性較低。那些發表攻擊性、侮辱性留言的帳號，查看主要個人檔案，通常是沒有個人簡介、沒幾個臉友的假帳號。

 

人格是個統一體，「表裡如一」是我們對現實生活中交往對象的要求。以雙重（多重）人格為題材的文學經典（史蒂文森《化身博士》、愛倫坡《威廉．威爾森》）和電影，多以悲劇收場，傳達著「人格分裂是個悲劇」。政治人物為了攻擊對手，鼓勵網軍人格分裂，放縱人性的黑暗面，是極卑劣的行為。撇開政治，我們不要忘了「暗室無欺」的古訓，也不要誤認匿名的網路言論不受法律約束、不受社會制裁。至少在國內，每一個網路帳號都可追溯到真實的人，「現實的我」無法切割「網路的我」。

 

 

（圖片來源：PTT；示意圖製作：放言視覺設計部　林巧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