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散步】在京都遊美術館

京都本身就是一座美術館，從江戶到昭和的街道樣貌、隨時偶遇的歷史現場跡碑、名人故居或者哪個文人雅士喜愛的餐廳；還有每個寺廟都有來頭，簡約侘寂或雕梁畫棟，總令人目眩神往。還有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賣店，不管賣茶賣豆腐賣鰻魚還是掃帚金鋼，每一間都有自己的百年故事，每個物件都是珍品。

精心規劃好的美

儘管如此，若到京都，還是應該逛逛美術館。和街頭偶遇的驚艷之美不同，美術館的美是精心規劃好的，今天是這些、明天是那些，從平安到明治，典藏精品輪番上陣，觀者也能從中體會所謂京都之美原來如此。

 
最有名氣的當然是「京都國立博物館」，這是帝國在東京和奈良後設置的第三間博物館，舊館宏偉華麗，建築師是片山東雄，本世紀才出現的新館則充滿現代感，線條和玻璃帷幕組成了最新穎的收藏環境，建築師是谷口吉生。

京博的館藏大約一萬四千六百件，以京都本地自平安以來的收藏為主。年間也會舉辦各種人氣特展，我自己就看過「没後150年坂本龍馬」和「雪舟傳奇：魅力畫家的誕生」兩檔，不僅展出搜羅各方相關奇物，學藝員出色的研究能力也讓人佩服不已。近幾年推廣受注意，京都國立博物館的吉祥物「小虎琳」（トラりん）很受歡迎，他是尾形光琳筆下《竹虎圖》中的可愛老虎，名字也借用了光琳的乳名「市之丞」，經常出沒館內外擺拍，在社群媒體頗受歡迎，是博物館的人氣王。

京都國立博物館可以逛上半天，順路也可以安排就在對面，法堂有一百八十尊千手觀音，氣勢驚人的三十三間堂。也可以連帶附近的後白河上皇墳跡法住寺、典藏多幅以《風神雷神圖》聞名的俵屋宗達障壁畫的養源院，以及擁有國保障壁畫及重要文化財多件的真言宗總本山智積院一同，安排個日本古美術看到膩之旅。

俵屋宗達和尾形光琳大約同期，都是琳派的代表性人物，他們的作品有共同特色，就是想像力。尾形光琳其實沒看過老虎、俵屋宗達也沒有見過白象，但他們都用想像力之筆創造了看起來有點奇妙，但技法出色的動物作品，令人驚艷。

博物館匯集之地

京都的另外一個博物館匯集之地，則是平安神宮一帶。平安神宮並非平安以來的建築，那是1895年為復振京都而來的博覽會展場，依著史冊上皇宮內裏的格局而建，每年的「時代祭」最後便是走到此處，平日則有許多市集、野餐人潮，是京都市民喜愛的休閒地。

神社口有一座大鳥居，也是京都著名地標之一，附近人文薈萃，美術館、圖書館、音樂廳、動物園，以及覆蓋神宮最初功能博覽活動的券業館通通都有。美術館有三座，分別是市立的京瓷美術館、京都國立近代美術館、以及私人經營的細見美術館，各自有有很厲害的收藏。

京瓷美術館原來是京都市美術館，1933年開館，是日本最古老的公立美術館。正面是帝冠式的建築，旁邊則是平成後在京瓷集團支持下新建的新館。京瓷美術館是整個神宮地區的美術館領頭羊，以日本畫、西洋畫、板畫、雕刻和工藝品為主要收藏。新館興建後，動線重新調整，旅客得從地下進入，也可以自由出入美術館商店和餐廳，然後再登梯剪票往不同展廳去，格局恢宏，不輸給紐約的大都會美術館。

前段時間展出熱門的當代藝術家村上隆的《靈氣京都》，不僅整個東翼新館吸引大批人潮，連館外的庭院也有展品展出。以小花聞名的村上隆不只作品花俏討喜，也有深厚的日本美術史基礎，他和藝評家辻惟雄一起發想詮釋，將江戶琳派以來的諸多作品重新詮釋《洛中洛外圖屏風》加上了小花怪獸，《風神雷神圖》也有新創，吸引了對古美術沒興趣的大眾重新凝視藝術史，為日本當代藝術連接了歷史的水脈。

京瓷對面的「京都國立近代美術館」建於1963年，原本是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的京都分館，後來獨立成一館，收藏與京都有關的近現代美術家作品約一萬三千件，像是近年頗受注意的明治鬼才畫家甲斐莊南音的美人畫，就是館內重要收藏。我到訪兩次，一次是常設展，另外一次展出的是出身京都的近代水墨畫家富岡鐵齋作品，鐵齋算是最不跟進文明開化的畫家之一，當大家都走向寫生，只有鐵齋還堅持文人畫的寫意風格，因此被稱作是「最後的文人畫家」。鐵齋喜歡旅行，也已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自勉，但他一生都住在京都，居宅就在皇居附近，至今還保存著。

神宮附近還有細見美術館，是出身大阪的企業家細見良一家三代收藏藝術品的展示場，以日本畫、雕刻和工藝品為主，比如江戶名家伊藤若沖的《雪中雄雞圖》、琳派大師酒井抱一的高徒鈴木其一作品《水邊家鴨圖屏風》，都是細見的鎮館之寶。我到訪那天展出的是工藝品梳子和髻，本來興趣缺缺，但想著人都到了，時間也有，不妨走走看看，也頗精彩。展場的最後是商店街，倒是十分好買，甚至比京瓷還要好買。

美術館中的美術館

這幾館之外，也還有幾座管值得一訪，比如「相國寺承天閣美術館」，目的當然是為了若沖的《葡萄小禽圖》和《月夜芭蕉圖》。若沖當年在相國寺潛心創作，最主要的動植彩繪圖系列，現在收藏在東京皇居的三之丸尚藏館內。

遠一點的話，位在嵐山新開沒幾年，以日本畫為主要收藏的「福田美術館」規模不大，全部走完約一兩小時，是那種逛到覺得累了剛好結束的大小。美術館附設的咖啡廳可以眺望嵐山有名的絕景渡月橋，有很多網美打卡。不過福田美術館本身收藏相當精彩，此番剛好遇到「美人畫」的展出，從「東清方、西松園」和他們的旁支門徒開始，一連串大師作品讓人目不暇給，台灣的有名美人畫畫家陳進就是鏑木清方的子弟，看那些美人畫不禁想起曾經看過的陳進作品。為了吸睛大眾，展場最末還有美人畫票選誰最美的競賽，也可以看見近年日本美術館經營的變化和策略。

京都本身雖然就是一座美術館，但美術館中的美術館，還是頗有可觀之處，若有機會到訪京都，還是值得撥點時間，查查各館的展出有沒有喜歡的，過去看看，畢竟能夠近距離觀賞真跡，終究是令愛美之人感動的事。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示意圖製作：放言視覺設計部 林巧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