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稅限制出境會不會成為另一個官僚殺人？

 

文／張雅平（國際人權志工）

 

正當在網路上觀看立法院郭正亮委員質詢財政部長：「怎麼可以因為欠稅就把人民限制出境？萬一這個稅不是他該繳的，你們這樣做不就違憲？」的時候，突然朋友傳了一則《員工被中國限制出境，瑞銀發布旅行警告》新聞給我，頓時百感交集，很想問財政部究竟知不知道限制出境是一件戕害人權、破壞經濟發展的事？

 

因欠稅而限制人民遷徙自由權  國際人權專家早就提出警告

 

質詢攻防中，財政部總是把稅捐保全的考量放第一，我相信這種說法得到許多民眾認同，才會在台灣行之有年。但大家可能不知道台灣的冤、錯、假稅單滿天飛，稅務人員隨便開張金額很大的稅單，就可以用限制出境的手段「擄人勒索」，財政部每年稅收比立院核定的總預算還多出很多，有不少是這樣來的。

 

其實國際人權專家幾年前，就針對台灣因為欠稅而限制人民遷徙自由權的問題，提出嚴重警告。總統府人權諮詢委員暨中正大學財經法律系教授黃俊杰更用真實數據，打臉財政部的稅捐保全說法：

 

「假如限制出境處分具有合理性，我們可從稅捐保全的成效面向檢視其必要性。但依財政部提供的統計數據，繳清率並不高，尤其是關稅的部分，繳清率只有2.51%，限制出境的平均天數卻高達1,382天。如果物的擔保不能實現稅捐保全的目的，且人的擔保成效也不好，則此種制度的價值，即產生憲法上之高度爭議性。」

 

台灣這種稅捐保全機制對人權的侵害，不僅因為成效不彰，應予廢除，且大家真的應該警覺，這樣做對經濟活動的危害。過去曾任職國稅局、現擔任稅務律師的傅馨儀，就曾提到自己在國稅局的痛苦經驗：

 

「有一位中小企業老闆因為欠稅被限制出境來找我，未料這位老闆當場下跪說：『我現在就是要出去談一個訂單，談成了以後我就有錢，我絕對會來繳稅，你現在沒有讓我出去，那我訂單絕對接不成』，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很同情他，評估後也覺得可以相信他，但在當時的職務上怕犯了瀆職罪，就選擇很鄉愿地繼續把他扣在台灣。」

 

當立委為民喉舌，修法建議把限制出境這種對侵害人民自由權強度很高的權力收歸法院時，賦稅署三度行文就教法院，司法院竟然回文一再重申要「尊重權責機關」，讓人不禁為台灣賦稅人權捏把冷汗。總統府人權諮詢委員暨理律法律事務所副所長李念祖對此，也曾義憤填膺質問司法院：

 

「我覺得司法院應該徹底檢討的地方…容許我提醒司法院，財政部的權責是收稅；司法院的職權是保障人權，保障人權的職責不能放棄，司法院不要一再主張尊重財政部收稅的權責，請司法院認真思考自己的權責是「收稅」還是「保障人權」？請司法院想清楚再說「尊重權責機關」是什麼意思？如果司法功能不彰，司法院可以不必存在。」

 

據了解，法院不願讓欠稅限制出境採法官保留的理由，是因為案件量很多，黃俊杰提醒司法院：

 

「到底『法官很忙』重要，還是『人民不該被限制住居 而被限制住居』重要？不參透這一點，所有法官都只為了自己方便，而未盡人權保障責任的現象，就永遠不會改變。司法院不應該以法官很忙為理由，迴避法官保留原則之採行。」

 

根據統計，臺灣於2011年有超過5萬人次因各種理由被限制出境，其中超過1.8萬人次因財務與賦稅理由而被限制出境。過程中不乏因限制出境而發生家庭悲劇，舉例來說，資生堂第二代張國雄是某建設公司的「前」負責人，由於法務部行政執行署台南行政執行處追不到該公司的稅，遂將他這位「前負責人」限制出境，還傳他的老婆到案說明，致使身懷重症病歷的她敗血症猝死，他的兒子也因憂鬱症發作，隔天跳樓自殺。

 

普悠瑪翻覆事件，司機43分鐘求救9次動力異常，沒有得到應有的指示與處理，揭開官僚體制殺人的前因後果。這種體制殺人在賦稅人權意識貧乏的台灣，僅僅愛心輔導的事件，也可以造成被輔導的雞排伯自殺，進而成為那位年輕稅務員一生的憾事，更值得全民關注！

 

據我所知，稅災在台灣實比普悠瑪傷亡還慘重，歷年來，數千萬個欠稅欠費強制執行案件，不知造成多少納稅人的身心靈傷害及家庭悲劇。

 

十多年前一位馬來西亞華僑，帶著錢來台與人合資開立公司，最後因為營運不好，合夥人落跑，稅單找上他，他想要回馬來西亞工作還欠稅，卻被台灣政府限制出境最後病倒，積欠醫療費用而成為台灣各醫院的人球；也有許多為人子因為欠稅被限制出境，當時在國外的他們不敢回台，連母親重病往生都無法返鄉盡孝；甚至移居海外很久的女士回台灣參加喜宴，卻因為兒子欠稅受到連坐，要返國時被限制出境，最後也是重病纏身有家歸不得。

 

我們不禁要問：凡此種種不人道的對待，只為了租稅保全？財政官員有沒有想過，這在在都是人民的生命啊！財政部及司法院真的應該好好參考國際人權專家的建議，擬出具體保護賦稅人權的修法與作為。

 

 

（示意圖製作－放言視覺設計部　鄭羽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