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欣相岱】對受害者嚴苛，卻對加害者寬容，這讓我們成為了什麼樣的人？

我在這三四年內大量地閱讀二二八及白色恐怖時期的文字。與其說是研究，不如說自己很汗顏，年過三十才開始努力理解這塊土地上發生的種種傷痕。從高雄中學門口的彈孔、歷史博物館裡高雄屠夫彭孟緝殺盡千萬人卻能含飴弄孫、長壽而終；一直到台北的天馬茶房，象徵著台灣如此重大的國家歷史事件起始點卻座落在南京東路這個中國地名上，我看到的是我們還沒有走出來。

轉型正義漫漫長路

因為沒有走出來，所以還沒有長出脊椎(grow a spine)來學會譴責加害者、咎責並將其逐出家園。

因為沒有走出來，所以還沒有意識到，生活在這個對政治冷感的社會，我們都是國家暴力的受害者。

因為沒有走出來，所以許多人在初感受到這股沈默、但撕裂社會的憤怒及哀傷後，開始找人怪罪。

怪罪受害者當時不受控、怪罪旁觀者過於膽小、怪罪現在努力於轉型正義的人消費悲劇沒事找事，就是沒有人怪罪最初的加害者——以蔣家為首的國家暴力，置個人意志於法律及制度之上，躲藏在威權體制之後，懦弱地試圖消滅一切自由的思想，殺人以滿足己身安全感。

認識理容老師是去年選舉期間的事。感謝楊斯棓醫師的引薦，結識了一位熱情、有行動力並且坦率說真話的忘年之交。（其實在知其人之前，就曾被老師規劃的演出感動到淚流滿面。老師是蔣渭川的孫女，現任財團法人蔣渭水基金會董事，致力於音樂教育以及本土文化推廣。）

不再要求「受害者的樣子」

看到台北市長蔣萬安和二二八受害者家屬（其中也包括理容老師）會面的消息後，也同樣看到了某些本土派的支持者對他們的指責。

「為什麼要和殺人兇手的後代會面呢？」、「你們真的能代表受難者嗎？」有些人在問出這些誅心之論的同時，對於蔣姓市長滿街的文宣、新聞和支持者，卻只會「哼」一聲，說著對台灣失望並且拒絕面對、拒絕行動。

前幾天遇到流麻溝十五號的作者——曹欽榮老師，我說看他的書看到淚流滿面，他笑著說：不要哭，現在是笑的時代。

笑不是因為不再悲傷，笑有時候要忍住眼淚。我覺得笑，是因為對這塊土地還有很多的愛，是因為知道我們開始有一些能力接住傷痛、有一些能力變得更好。我的想法是，不需要再去規定受害者，應該要以什麼樣貌呈現在社會眼前，不要嘲笑正在努力的人。不要選簡單的路走、不要害怕被說消費傷痛，因為傷痛一直都存在。但是除了控訴之外，還要更努力地避免這些事情再度發生，要讓下一代在他們的二二八連假，知道以前經歷過什麼、我們失去過什麼，知道惡人是會被咎責的、新一代台灣人的共同體，正義是我們的普世價值。

每年的今天，我會帶著孩子們參與紀念儀式/遊行，盡量不把我的情緒丟給他們，陪伴、解釋這個國家的故事，相信善良的他們會走出自己的路。

（圖片來源：吳欣岱臉書、蔣萬安臉書、維基百科、三立、民視新聞截圖；示意圖製作：放言視覺設計部　林巧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