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散步】出町柳飛越跳石

「跳石」（飛び石）是具有代表性的鴨川景色，午後放學的小學生跳、手牽手的情侶跳、刻意不走大橋的民眾跳。流水潺潺，景色怡人，附近有唱歌的大學生、喝咖啡野餐的閒人，匆匆或悠閒騎腳踏車路過的善男子善女人，是每個京都旅人記憶中一幅美好的京都風景。

90年代渡河設施成盛景

其實鴨川跳石並非古蹟，而是90年代才由市政府規劃的渡河設施，設計的主因自是因為人們對「親水」有了想像。鴨川跳石有多處，惟最受歡迎的還是在出町柳一帶，出了京阪電鐵站後往西就是鴨川，如果沒有要過賀茂大橋，就可以走跳石到對岸去。此間是大學雲集之處，往西是關西私學之雄同志社大學，往東的百萬遍一帶，則是以自由學風聞名的京都大學所在。

既是聞名風景，有關京都的影視節目，自不會錯過賀茂大橋往北拍攝的跳石。電視劇《來住京都才知道》當中，佳奈就在跳石上思考著自己的京都短暫放空人生；2016年重拍改編川端康成小說的電影《古都》，也沒有錯過橋本愛騎車匆匆來去，空拍家升高拍出鴨川跳石的經典場景。還有萬城目學的小說《鴨川賀爾摩》，既然是一群笑鬧搞怪的大學生，自也不會錯過這個沒去過就不算去京都的風景。

首次體驗跳石

可說來尷尬，我自己卻是去年才第一次親身體驗跳石。先前幾次走訪，途經出町柳大多來去匆匆。秋日換乘叡山電車，賞楓人潮處處，差一分鐘就得多排半小時的隊，因此多半無時間走踏跳石。春天則忙著在鴨川河岸拍櫻花，一時牽著腳踏車不便，也忘了可以跳過跳石到彼岸再拍，上了賀茂大橋就走了橋上往皇居去，竟就忘了跳。

此番來跳，也是看了許多好友美照，好像沒到鴨川就沒到過京都、沒跳跳石就沒到過鴨川，因此就心底發願要來。刻意走了賀茂大橋旁邊的小徑下了河床，跳石有烏龜、鳥的形狀，烏龜的頭朝下游，說是順水的意思，倒是蠻能屈能伸。石與石之間看似不遠，但一跳才知道何以名為「跳石」，那間距乍看很近，但即使是大人，跨步亦無法通過，非得縱身一跳才行。

有情侶將攜手跳石當作愛的證明，牽手同跳，若有人落水，那就是愛情不能長久。其實跳石很大，堪容兩三人站立，若跳到落水，通常是因為默契不佳，分手自也不奇怪。但能過關的情侶再多所有，但後來如何發展，自是有待商榷，畢竟人生的挑戰總比跳幾顆石頭複雜得多，會那樣單純想把攜手跳石作為愛情證明的，也只有附近唸書的青春大學生吧。

桝形商店街

跳石往西是出町柳的桝形商店街，街道短短、觀光客不多，名導是枝裕和拍攝的電視劇《舞伎家的料理人》當中，森七菜主演的料理人季代就經常在此買菜，然後背著大背包走過跳石回到宿舍。以事實距離來說，祇園的舞伎家們不太可能跑這麼遠來買菜，但從賀茂大橋上看著季代背著裝滿菜的大包包跳跳石，是一個非常有代表性的京都風景，是枝裕和應該是這樣想的吧。

桝形商店街有幾家有趣小店，路過一家茶葉店，想買日常烹煮的番茶，拿了卻發現無人結帳，左右梭巡，發現一張紙條寫老闆90歲了，無法視事，請客人自己把錢放入籃子即可，是為誠實商店。附近也有書店，賣英日文二手書，也有些唱片，年輕時經常在這種店挖到寶，現在眼睛沒有那麼利，晃蕩一番空手而回。想喝杯咖啡，卻苦無適當的場所，於是決定離開。

回頭再跳跳石，往百萬遍的方向走，本是想到京都大學看看。多年前初訪京都來過，還在京大裡面晃蕩一番，但當時一無所知，僅知京大為頂尖大學，傻傻來也就傻傻走。此番再來，以步行往百萬遍去，未料沿途相當無聊，只有一些便宜大碗的學生餐廳。好不容易走到十字路口，只見古色古香的「東山湯」招牌兀自閃耀，心想這會不會是當年林文月《京都一年》提到的澡堂趣事場景，結果並不是，當時的點於今已不可行，倒是好友隨即來訊，說這是他當年在京大讀書時經常佇留之地。

走了二三十分鐘的路，來到百萬遍的十字路口，時間已近晚，放眼四顧卻覺得心茫茫，到處看起來都很無聊，一點也不若像是台大、東海附近的學生街道那樣強強滾，甚至連個咖啡店也不可得。心裡覺得遺憾，遂轉身離開，後來才知道要繼續往京大北門行，那裡有仍然保留早年風貌，左翼學者河上肇、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湯川秀樹都愛的咖啡「進進堂」可去。

但旅行就是這樣，明明走了許多路，只差一步就得到驚喜，偏偏就是沒踏出那一步，也因此讓前面走的幾千步，一時竟成了冤枉路。也所幸反正沒走過的，都是路、都是眼下所見風景，都也是旅行。

（圖片來源：作者提供；示意圖製作：放言視覺設計部　林巧雯）